第(1/3)页 为了一个女人的自由?可她根本不稀罕。 为了自己的心安?可他现在,比任何时候,都更不安。 他就像一个笑话。一个穿着飞鱼服,提着绣春刀,却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的,天大的笑话。 沈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教坊司的。他像是丢了魂一样,在京城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。周围人声鼎沸,车水马龙,可他什么也听不见,什么也看不见。脑子里,反反复复,都是周妙彤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。 是嘲讽,是怜悯,更是,彻底的绝望。 直到有人从背后,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,他才如梦初醒。 “哟,这不是我们的沈大功臣吗?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西北风啊?发了财,不请兄弟们喝一杯?”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,在他耳边响起。 沈炼回头,看到了一个穿着锦衣卫百户服饰的男人。男人三十多岁,鹰钩鼻,三角眼,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让人看着很不舒服。 是他的顶头上司,百户,赵靖忠。 “赵大人。”沈炼拱了拱手,没什么表情。 “不敢当,不敢当。”赵靖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,“你现在可是郑督主面前的红人,直接听令办事,我这个小小的百户,哪里还敢称你的大人。” 这话里的酸味,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。 昨天他们三兄弟被郑和召见的事,早就传遍了整个北镇抚司。很多人都以为,他们这是走了大运,攀上了西厂的高枝,要一步登天了。 赵靖忠显然也是这么想的。他这个做上司的,手下的人越过他,直接和别的衙门大佬搭上了线,他心里能舒服才怪。 “赵大人说笑了。”沈炼淡淡地说道,“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。” “奉命行事?好一个奉命行事!”赵靖忠冷笑一声,凑到沈炼耳边,压低了声音,“沈炼,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。严峻斌的案子,水深着呢。你们三个,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,给西厂当枪使,拿了那点赏钱,就不怕有命拿,没命花吗?” 沈炼的瞳孔,微微一缩。 “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?” “没什么意思。”赵靖忠直起身,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,“就是提醒你一句。咱们锦衣卫,虽然都是为陛下办事,但山头,还是要认清楚的。别拜错了庙门,惹得一身骚。” 他拍了拍沈炼的肩膀:“指挥使大人有令,严峻斌的案子,既然是我们北镇抚司先接手的,就不能让西厂全抢了风头。他还有个外甥,叫严佩韦,是个大夫,据说和他来往密切。指挥使大人命令,让我们去查抄他的医馆,把他的人,带回来审问。” 沈炼的心里,咯噔一下。 郑和早上才警告过他们,让他们把嘴闭上,把事烂在肚子里。现在指挥使又要他们去查严家的案子,这不是明摆着要和西厂对着干吗? 而赵靖忠,偏偏把这个差事,派给了他们三个。 这用心,太歹毒了。 他们要是去了,就是违背了郑和的命令,得罪了西厂。 他们要是不去,就是违抗指挥使的军令,在锦衣卫内部,也混不下去。 这是一个死结。 “怎么?不愿意?”赵靖忠看着沈炼的脸色,笑得更开心了,“沈总旗,这可是指挥使大人亲自点名,让你们三位功臣去办的。办好了,这功劳簿上,再给你们记上一笔。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。” “卑职……遵命。”沈炼从牙缝里,挤出这几个字。 他知道,他没得选。 赵靖忠满意地点了点头,转身就要走。忽然,他又想起了什么,回头说道:“对了,你那个三弟,叫靳一川是吧?让他手脚麻利点。我听说,最近有个叫丁修的浪人,在到处找他。好像,是他的同乡呢。” 说完,赵靖忠大笑着,扬长而去。 沈炼站在原地,手脚冰凉。 丁修! 这个名字,他听靳一川提过。那是靳一川的师兄,也是他这辈子最想摆脱的噩梦。 靳一川的真实身份,不是什么良家子,而是当年被朝廷剿灭的一个小门派的余孽。他本名不叫靳一川,是冒名顶替,才混进了锦衣卫。而这个秘密,只有丁修知道。 丁修是个无赖,也是个高手。他一直以此为要挟,像水蛭一样,附在靳一川身上,敲诈勒索。 赵靖忠早不提,晚不提,偏偏在这个时候,提起丁修。这意思,再明显不过了。 这是在警告他。 你们三兄弟的底细,我赵靖忠,一清二楚。想跟我斗,你们还嫩了点。 沈炼握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。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张网里的鱼。他越是挣扎,那张网,就收得越紧。赵靖忠,郑和,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指挥使大人,甚至,是高高在上的皇帝……他们都是织网的人。 而他们三兄弟,不过是网里,三条可怜的,随时可以被捏死的鱼。 他找到了还在为那笔赏钱兴奋不已的卢剑星,把赵靖忠的命令,和关于丁修的警告,都告诉了他。 卢剑星的笑容,僵在了脸上。 “他……他怎么会知道丁修的事?他想干什么?他想弄死我们?”卢剑星慌了,刚刚到手的银子,瞬间变得滚烫。 “他不是想,他是在做。”沈炼的眼神,冷得像冰,“这个差事,就是个陷阱。我们去了,得罪西厂。不去,得罪指挥使。横竖都是死。” “那……那怎么办?我们去跟郑督主说?让他保我们?”卢剑-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。 “没用的。”沈炼摇了摇头,“在郑和眼里,我们就是三条狗。他会为三条狗,去跟锦衣卫指挥使翻脸吗?他只会觉得,我们这三条狗,太麻烦,不如宰了省心。” 卢剑星彻底绝望了,一屁股坐在地上,喃喃自语: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我的百户梦……我的前程……” 就在这时,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。 一个穿着破烂,身背一把长刀的青年,醉醺醺地闯了进来,一脚踹翻了一张桌子。 “靳一川!给老子滚出来!说好的银子呢?你他娘的敢赖账!” 是丁修! 他竟然,直接找到了北镇抚司来! 靳一川听到这个声音,脸“唰”的一下,就白了。他从屋里冲出来,看到丁修,又惊又怒。 “师兄!你来这里干什么!” “干什么?来要钱!”丁修打了个酒嗝,指着靳一川的鼻子骂道,“你小子发了横财,就想甩了老子?我告诉你,没门!今天,你要是不把那一百两银子给我,我就把你那点破事,捅给你们指挥使大人听!” “加钱!” “你……你别太过分!”靳一川气得浑身发抖。 “过分?老子就过分了,你能怎么着?”丁修嚣张地大笑起来,“我可是你师兄,师兄有难,你这个做师弟的,就得帮忙。这叫,天经地义!” 周围的锦衣卫校尉都围了上来,指指点点,看猴戏一样看着他们。 沈炼和卢剑-星的脸色,难看到了极点。 赵靖忠的刀,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。 一把,是来自上司的屠刀。 第(1/3)页